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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光掠影——龙炎兮

【发布时间】:2006-07-03

  是夜,有风有云亦有月光。
  他,一个人站在麒麟山之巅,放眼四望,天地在他脚下,静谧而空旷。风呼呼而来,吹动衣襟,树随风动,人与夜静。
  一个人。一个人在天地间,临风临渊,除了广阔,他身后还有一种气息——寂寞。
  这寂寞,随风从他身旁擦过,释为空气,在天地间徘徊,上入明月,与光俱散,回首间又投进了他身后的影。
  孤月,孤影。
  一个女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剑豪。这句话是师父对浮光说的。
  浮光有着一头飘飘的长发,是他的师姐,也是师父唯一的女儿。她有着从不服输的倔强个性,也有着对剑法特殊的领悟天分,更有着不输于任何剑道名家的完美技术。
  十岁那年柳寒声来到山上挑战,因为他是打遍整个麒麟山无敌的孩子,他要人们知道他是最强的。
  师父答应了他的挑战并和他约定,如果输掉就必须在山上给他做徒弟。柳寒声答应了。
  浮光出来的时候,手中拿着一把破旧的木剑,飘飘的长发散在半空里。她的眼光是骄傲的,骄傲而目空一切。骄傲也是她实力的宣告。
  他输了,输得很惨很难看,在浮光高傲的背影里,是他决不服输的倔强。
  在麒麟山的一年里,他拼命练习剑术,日夜不停,寒暑无休,一年里所有的时间都被他用来练习。他要用一年的时间来超越浮光骄傲的背影。
  “你还是一样的弱。”浮光的眼光依旧高傲,高傲而不屑一顾。他再次被她击败。
  为什么用了一年还是追不上浮光?他问师父。难道他真的和浮光相差得那么远?
  师父微笑着指给他看一棵被拦腰劈断的大树,“她也在进步,为了不被你超越,浮光也在每天拼命地练习着。”原来他们有着如此相同的倔强。
  这次他用两年的时间磨练自己,超越浮光已经变做了他唯一的目标。
  第三次较量,他还是输了。浮光依然高高在上,剑术上的纯熟使她周身都散发出独特的光彩。
  他心中有种难以抑制的压抑,仍然不服气。他对浮光说,子夜再比一次,这次我们用各自的真剑赌以性命。
  浮光的眼神是冷漠的。她点点头,高傲地离开。
  “一个女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剑豪。”父亲对浮光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里是几许残酷的无奈。无论她怎么努力,如何强大,他始终把希望给了屡次输给浮光的柳寒声。
  为什么?浮光倔强地质问父亲,为什么女人一定不如男人?为什么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最终逃不出这个结果?父亲没有回答。
  子夜,浮光拿了自己的铁剑走到柳寒声面前。一阵风吹过脚下的草地,草动由远及近,有如波浪瞬息而来,又转瞬即逝。
  开始吧,她的语气格外冰冷。
  “你输了。”浮光又一次宣告着他的失败,冷冽地像一把剑直戳进他的身体。
  他扔下剑,跪在地上狂野地哭着,他说他不服气。他永远也不会认输。
  风很冷,呼呼地吹过面颊,浮光的头发在风中飘起。
  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铁剑,问他:“你为什么委屈?输了还可以重新练习,一切对你来说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。而我,就算再怎么努力,也不过是在企图延长我可以保持状态的时间而已。”
  他从没看到过这样的浮光,没有了骄傲的气焰,她几乎比他更加不愿屈服于现实。
  “我们女人,就算拼了命,最后却还是要输给你们,觉得不服气的应该是我。我每天拼命练习,努力想要在比赛里赢你。可无论怎么努力,你还是会最后超越我。现在我还可以,再过一两年,我的力量和心智都会变化,渐渐减慢甚至停滞,而你则会继续提高。父亲总是告诉我女人做不了天下第一的剑客,我不甘心,我真的不甘心!为什么总是被我打败的你却被寄予这样的希望,为什么我不可以?”
  这时的浮光完全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,在草野里痛哭着,那哭声里有太多的不甘心和委屈。深夜的麒麟山曾记得那时他们心中最真切的渴望和悲伤。
  “其实你很棒,虽然不服气,可我是真心地佩服你。”寒声伸出了小拇指,对浮光说,“来吧,我们约定,我们都要为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,看谁可以最先获得。浮光你会赢我吗?”
  浮光擦掉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水,倔强地笑着和他勾手约定。她说,我一定会赢你。
  “这场比赛,我绝不会再输给你。”他还给了浮光一个自信而坚定的笑容。
  落叶纷飞的麒麟山转眼又走过了十个年头。当他又回到这里的时候,浮光的坟上已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。
和他约定后的不久,浮光竟突然死掉了。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,闪电和雷声混成了一片,隔着窗,他好像看见浮光向练剑场走去。倔强的她是不会因为天气恶劣就停止练习的,她想要得到的是更多的时间。
  第二天,人们发现浮光倒在了那被雷劈为半截的大树底下。没有呼吸,没有心跳,长发随意散在她的脸上。师父拂开她脸上的头发时,他第一次发现她是如此美丽。美丽却没有了生命的痕迹。
  浮光被安葬在他们比剑的那片草地上。孤独的坟,在弥漫着青绿色湿草味道的山谷间停留。这次她要永远停留在这里,再也不能挥动她心爱的长剑奔向他们约定过的誓言。
  那天他在浮光的坟前痛哭了整整一天。死亡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深刻的,尤其是浮光的死,对他来说更是深刻而无法接受的。浮光就这么走了,没有给大家以先兆,突然而安静地走了。他再也看不到浮光眼神中那一抹全心投入的光彩。
  师父坐在阳光里仰望着碧蓝的天空,他说浮光非常执着,只要是她认定的事一定会拼命去做,是个固执的孩子。
  他说师父我知道她,她和我是一样的。
  麒麟山的夜,冷清而寂寞。
  在决定离开麒麟山的时候,他向师父要了浮光的剑。他说带上浮光的剑,就好像是和她在一起,他要去追寻他们共同约定过的梦想。